病理切片

诸君,我永远喜欢师徒年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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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周关] 在我心上用力地开一枪

下午六点,关宏峰从办公室里出来,正撞见门外的周巡。


周巡嘴里叼着根烟,还没点上,见他出来,又赶紧把烟塞了回去。关宏峰顺着对方的动作扫了一眼,看见一旁垃圾桶上有按灭的烟蒂,带着点儿还没熄干净的火星。他转身落了办公室的锁,一边问道:“等多久了?”

“没有没有,我刚过来,这两天也没什么案子,这不想着来找你下班吃个饭。”

关宏峰点了点头,又问了一句:“明天走?”

周巡难掩喜色:“对,明天哥们儿就是北部地区队的队长了。”


他们刚刚结束一个案子不久,关宏峰带着他最得意的徒弟,清剿了一个贩卖妇女儿童的团伙。这种案子向来是公安的难题,时间长,人员流动的地区跨度又大,但对关宏峰来说,破案似乎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。他们顺藤摸瓜,拽出了一个暗黑的产业链,还救出了不少孩子,那之后,跑到长丰分局送锦旗的家长就几乎没断过——周巡送走了家长,摸着锦旗和关宏峰打趣:“嚯,够厚实的啊,关队,这些个布料,咱都可以开间服装厂了。”

“行啊,正好够给你做条裙子。”关宏峰头也没抬。

“别了,我哪儿能啊,我这邋里邋遢的,还是关队你比较适合。”周巡把锦旗挂起来,后退两步,上下打量一圈,“成啦,挂这儿怎么样?关队您看看。”

周巡转头,正好对上后者看过来的视线,突然觉得头脑一滞。

二十几岁的关宏峰,还没有像后来那样学会梳背头,额前的碎发自然地搭在眉间,看上去蓬松而柔软,显得眼睛更加好看了——他眼尾是下垂的,周巡曾经暗地里吐槽过关宏峰这双眼,对于一个刑警来说,未免也太人畜无害了点儿。

“挺好的。”关宏峰看了看锦旗,“就这么着吧。”

周巡心思却不知道飘哪儿去了,他点了点头,眼睛却只看着关宏峰:“是挺好的。”


又过了几天,市里的表彰下来了,周巡升了职,准备去做北部地区队的队长。他挺开心,觉得自己终于算是有点做刑警的样子,怎么也得请关宏峰吃个饭,好好谢一谢他。但他准备了半天台词,站在楼道里抽完了一根烟,也没想好怎么安排这个谢字儿才合适。

他在业务上进步不少,为人处世却还是有点当年那个小混混的样子,一想到自己要郑重其事地讲出谢谢两个字,就觉得半边腮帮子有点发酸。


他们找了一间街边的大排档,店老板是个挺灵活的胖子,手脚麻利,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翻着炭火上的肉串,滴下来的油花溅起火星。店里生意不错,来来往往不少客人,周巡敲了敲桌子,加大了嗓门冲老板喊:“来瓶啤酒!”又转头对关宏峰说,“这家店不错,老板烤的鸡翅一绝,你吃了就知道。”

关宏峰说:“我以为你得挑个贵点儿的地方请客。”

周巡嬉皮笑脸:“这不是还没升职嘛,等我工资涨了,一定请你吃顿好的。这家也不错啊,是真好吃,不信你尝尝。”

话音刚落,老板娘端了一盘子烤好的肉串上来,又撂下一瓶啤酒。“哎!”关宏峰突然加了一句,“给我也来瓶酒。”

周巡一愣:“你不是从来不喝酒吗?”

“不怎么喝,不是不能喝。”关宏峰接过老板娘递上来的罐装啤酒,抬手拉开,“祝贺你升职。”


周巡其实有很多话想问,不仅仅是喝酒这件事,还有别的。

比如说,2001年的那个冬夜,关宏峰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他?

为什么要他去报道?为什么能确定自己一定会去找他报道?

为什么会选择他?


周巡和关宏峰碰了一下杯,话到嘴边转了一轱辘,又被带着酒精的液体灌了回去。他低头从口袋里抽了根烟出来,点上叼在嘴里:“今天白天,我去医院看了那个小女孩。”

“最开始报警那个?”关宏峰问,“她怎么样了。”

周巡低头:“她自杀了,从医院顶楼跳下去,当场人就没了。”


这起贩卖人口案件的报案人,是一位仅仅14岁的小女孩。她出生在津港附近的一个偏僻农村,父亲是位面相憨厚老实的庄稼汉,母亲则是一个疯疯癫癫的精神病人。

事实上,她的父亲也仅仅是看上去憨厚老实而已。父亲长期家暴她们母女,理由也很简单,仅仅因为她是个女儿,是“赔钱货”。而女孩的母亲,早年生了她后受过损伤,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。

终于有一天,女孩在夜里偷偷跑了出来,这一跑就跑到了长丰区。周巡在街上碰到她的时候,女孩正蜷缩在垃圾桶旁边翻吃的,整个人看上去就像……像一条脏兮兮的小狗。

然后那条小狗看到了周巡,两双眼睛对视几秒,她突然就哇地一声,站在街上大哭了出来。

周巡带女孩回了警局,听她抽抽噎噎地陈述了整个经过。这事儿就算立了案,关宏峰带着长丰支队,和女孩所在地的公安局通力合作,成功揪出了一个贩卖人口的团伙。

但事情并不是皆大欢喜的。

卖家抓起来了,买家抓不抓,就是个问题。卖小孩的倒是好办,孩子基本都能送回家里各找各妈。拐卖过去的妇女就不一样了——有些较为年轻的姑娘被父母接回了城市,而另一些人就没有那么乐观。她们在那个小村子里生活了太久,有了丈夫和孩子,也许这个家庭并不是她们想要的,但对她们来说,有个家,也总比没有家要强。

“我还能去哪儿?”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——她曾经是个被拐卖的大学生,现在则是村子里的老师——对周巡说,“现在不像以前,我早就没有别的地方能回去了。”

案件处理到后来,整个村子里,只有四分之一被拐卖的女性成功回了家。其余的买家批评教育一番就放了回去,继续过他们的日子。而那个报案的女孩就没那么好过了。

没有人来接她和她疯疯癫癫的母亲,她留在了村子里,成了被所有人指摘的异类,成为了整个村子的奸细。那天周巡觉得有点心慌,莫名觉得自己该去村子里看看,这一看可不得了,那女孩满身青紫,还有被性侵过的痕迹。

他和村里的人打了一架,把女孩带回了津港,安置在医院里。然后——


关宏峰仰头喝净了杯里的酒,没说话。周巡呼出一口烟,沉默了好一会儿,又接着说:“我有时候会想,我做的这些事情,究竟是不是有意义的。”

“你没办法拯救所有的人。”关宏峰抬眼看他。

周巡叹了口气,低头续满了一杯酒。


他们没再继续聊下去,只是沉默着喝酒。关宏峰酒量没那么好,几杯酒下肚,脸上泛红,他伸手松了松衬衫领口。周巡眯着眼睛看过去,觉得心里压抑着的东西似乎更沉重了一些。

“关队。”周巡说,“我打车送你回去吧。”

关宏峰朝后靠了靠,整个人摊在椅子上,不置可否。周巡结了账,一条胳膊从关宏峰腋下伸过去,架着他到路边拦了车,一路无话。周巡抵在车窗上,看着流动的街灯发愣,他觉得自己头有点疼。


周巡一路扶着关宏峰上楼,从他的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门,又把关宏峰安置在沙发上。客厅里只有这么一个沙发,被关宏峰整个人占着,周巡喝多了酒,又拖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性上楼,觉得有点累,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“关老师啊。”他朝前探了探身子,手肘撑住沙发的边缘,离关宏峰的脸又近了一些,“说实话吧,我对自己能做队长这个事儿,始终没什么真实感。几年前我轻慢又自傲,我觉得,啊,队长而已,早晚不就是我的,但临了真到了这一天,我反而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了。”


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,本来挽在耳朵后面的碎发就垂到了眼睛前面——他们连轴忙了几个月,实在没什么时间去剪头发。周巡的眼睛其实很好看,眼形细长,眼尾是上挑的,这双眼睛放在哪个姑娘脸上都能增色不少,放在他一个男人的脸上,竟然显得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。

关宏峰半睁着眼看他,只觉得额前那绺头发实在是碍事,抬手替周巡拢回耳后。他指尖有点发凉,顺着周巡额角一路顺到耳垂,每一点触碰都像是在周巡心上点了一把火。后者有点难耐地咽了咽口水。


“你做得已经很好了。”关宏峰几乎是微不可察地笑了笑,“我没有看错你。”


砰。

周巡无意识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。

这下完了,他想。


【此处省略一千多字】


关宏峰没说话,周巡当他默认,直接打横把人抱到了浴室里。关宏峰看着他的脸,突然说:“你头发多久没剪过了。”
“两三个月吧,怎么了?”周巡问。


关宏峰无视了周巡的后半句话,闭上眼睛,靠着浴室的瓷砖墙歇了一会儿。


警队里其实是不允许留长发的,周巡一直都是个干干净净的寸头。但他想起刚才关宏峰拢自己头发的那个动作,觉得心里又开始燥热起来。
也许我应该把头发留长一点儿,他想。


于是一年后,周巡再次回到长丰支队,出任关宏峰的助理时,不仅留长了头发,还烫了个卷儿。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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